看她,鼓了鼓腮,犹豫着还是主动问出口:“你以前……做过这种事?”他虽然对荣华富贵不算是多么在意,可到底出身国公府,这种事情就算年年有,他却从不上心。
可她不同。
她就这样站在百姓之间,袖口微湿,鬓边因热气而有些潮了,却没有半点嫌弃,眼里尽是柔和的光,仿佛她本就是属于这样清贫又温暖的烟火人间。
她用竹柄铜勺舀起药粥,砂锅里浮着几粒朱砂似的枸杞,被轻轻拨到瓦罐边沿,一勺一勺地将冒着热气的药膳粥舀入瓦罐之中。
温钧野站在一旁,袖子挽起了一截,袖口沾了星点米浆,腕骨抵在陶罐沿上,虽说动作还有些生疏,却也尽力模仿着舀粥的模样。
“在徽州,我爹娘每逢荒年灾时便会设棚施粥,我小时候就站在旁边看着,后来也学着舀粥。”蕙宁一边舀粥,一边轻声对他说,像是说一桩极寻常的旧事,“檀云小时候常跟着我,她也都晓得。”
温钧野听她如此娓娓道来,不知怎的,心口一热,竟觉有些说不清的酸意。手中瓷碗稍稍一歪,险些泼了出来。
他咳了一声,掩饰似的抿抿唇,半晌才开口:“那药膳粥……也是你亲自准备的?”
“嗯。”她点头,眼神温润如春水,“用的都是补气养血的方子,红枣、黄芪、当归,还有些莲子、糯米,寻常得很,只是熬得久些。”
温钧野站了一会儿,忽然像是下了决心,耳根微红,眼神闪烁了一下,低声说:“我……这几天不理你,是我的错。你……你别生我气了,好不好?对不起……”他说得结结巴巴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,又像是初次低头的少年,语气里有着难掩的别扭和不自在。
蕙宁转头看他,眉眼间未见怒意,倒带了些玩味,她轻轻歪着头,睨着他,眼底还有些笑意:“那你现在,还生我的气吗?”
温钧野怔了一瞬,随即垂下头,闷声叹了口气:“我不是生你气……我是,我是吃醋。也是生我自己的气。”
他说得坦率,话一出口,耳根红得几乎滴血,但他却没有退缩。
原本觉得这话说出口委实伤了自尊,可是真正说出来后,却觉得也没什么。自己就是吃醋了,如何?别说是谢逢舟,就连蕙宁同南方说笑得多了些,他都觉得不是滋味。
若不是家中大哥、二哥早已成亲立室,他简直恨不能日日与蕙宁腻在一处,吃饭也在一桌,说话也要对着坐,就怕她哪天不小心看了旁人一眼。
若说从前有人跟他说,将来你会为一个姑娘如此牵肠挂肚,酸得心里打鼓,闷得夜不能寐,他八成会将那人揍得鼻青脸肿,再甩下一句“做梦”。
可谁料天有不测,他竟当真是栽了。
栽在她身上,深深浅浅,无法自拔。
蕙宁瞟了他一眼,眼尾微挑,微微嘟起嘴唇,娇嗔着打趣他:“你当初同我约法叁章时,可半分不像会吃醋的人。”
温钧野脸更红了,像锅底炭火似的,结结巴巴地低声咕哝:“那时候……那时候不一样。”
蕙宁莞尔,也没有再和他纠结这个问题,阳光仍淡,斜照在她白皙的面颊上,映出一层柔柔的光晕。她低头看锅时,睫毛在眼下投下一道浅影,像画里才有的清婉模样。
温钧野看着看着,心跳竟慢了半拍。
他想,他大约就是喜欢她这般模样——静静的,柔柔的,可从来不卑不亢,绝不会屈服于任何强权之下。
偶尔,也有小姑娘娇俏的一面,更会有被自己气得羞嗔的一面。
活色生香,令他放不开手。
训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,走近些,蕙宁看到少女的脸颊被寒风吹得通红。训容笑道:“叁嫂——我来帮你。”说着便绕到粥桶边,学着蕙宁的样子小心舀粥。